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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0/11/28 2: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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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古山的故事连载之十

文.何伯群的妻子张秋娥

老何,“三九四九,冻破石头”,今年的冬天特冷,进入“三九”以来,第一场雪还没有完全消融,第二场又接着光临。外面寒气逼人,艺术馆里的气温也只在十度左右。往年,三九天还没到,你就冻得受不了,须得将三个楼层的空调全开,把制热的温度调到最高。我嫌太浪费,只要你去一楼展厅,或者去二楼的书案上写字,我就把三楼的空调关掉。当你回到三楼休息,打开空调后,好长时间温度上不来,就不停地埋怨我过于“啬皮”,说钱是为人服务的,为了省钱,冻坏了身体就划不来了。而今,我还是舍不得用电,每天只是在早上8点到中午12点以前打开一楼的空调吹一会儿,以不让你养的那些花受冻为原则。我以往总觉得抵抗力不错,比你皮实。今年的冬季,我才真正体会到了三九严寒的滋味,除了将能保暖的衣服全裹在身上防寒以外,就是早晚都恋着热被窝。

此时此刻,我就在一楼的那间小房间的小床上,身下铺着电热毯,身旁开着电暖气,怀里抱着不断发热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文字,给你述说着陈年往事。

我不喜欢坐炕头,不习惯长时间地将上半身与下半身弯成直角的姿势。开始学着坐炕头也是出于无奈,就是我们当农民的年的冬天,大地封了冻,没有农活干。你怕我冻坏了,动员我坐在婆婆的热炕头上去的。白天你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学画。傍晚,你就早早地烧热了自家的土炕,暖好被子,就等着我收拾完灶房的劳作,坐到自己的热炕头上去。

记得那是腊月初十的傍晚,我一坐到炕上,就觉得你把炕烧得特别热,叫你也坐到炕上暖一暖。你说自己不怕冷,你得抓紧时间学习呢。你说,从我娘家带回来的那些书,把它们看完了就是知识,如果不看,堆到那里就是废纸。你又说读书的时候,是在与灵*高贵的人交谈,只有端坐桌前,方能洗耳恭听、谦逊专注。

你说“三十亩土地一头牛,老婆娃娃热炕头”是农耕生活的愿景。你现在只是有了“老婆娃娃热炕头”,离“三十亩土地一头牛”的目标还相差甚远。你眨巴了一下眼睛,又说,其实,“三十亩土地一头牛”的观念过于陈旧,跟不上时代,不是你的追求。我心领神会,向你点了点头,伸出了大拇指。

我问你今天学的是哪一篇文章,你说是我的高中语文课本上的那篇《张衡传》。一提起那篇古文《张衡传》,就勾起了我的回忆。我上学时,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那句话的影响,也是只对学习数理化课程有兴趣。在语文课堂上,不是在思考着数理化作业中的难题,就是在打瞌睡。

一次,我的语文代课老师有事请假,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洛南中学任教的侯春香老师给我班代上语文课。上课铃响后,我还象往常那样打着哈欠,又准备迷糊了。随着文体干事的一声“起立!”,还在站立着的同学就目瞪口呆了,课堂上分明站着的是一位仙女么:无可挑剔的身材长相,大方的衣着,高雅的举止,和蔼的表情以及近视眼镜片后面的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神。“同学们,请坐下。”悦耳的声音可与*莺媲美。彬彬有礼的几句开场白,以及“张衡,子平子,南阳西鄂人也”——抑、扬、顿、挫,富有感染力的课文范读,与播音员不相上下。一堂课讲得都很精彩,无论是对课文大意的剖析,还是古字词句的解说,都是那样的合理入情。

原来语文课还可以如此讲得引人入胜,那一节语文课堂上,我的睡意全无,将侯老师所讲之知识牢记在心,课文内容也几乎可以背下来。你那天晚上说到《张衡传》,我当时就可以不看课本、帮你理解词句和课文的含义,也是得益于侯老师当年的讲授精彩而让我记忆犹新。你拿着课本向我提问,我的回答准确无误;你让我背诵,我倒背如流。接着就是我问你答,我教你用普通话朗读,一起背诵,一人一句地背诵,一人一遍地背诵,没有多长时间,你也能对那篇文章倒背如流了。然后,你又将那篇课文用小楷工工整整抄了一遍,才算放过。

你说还得再练一会字,我累了就先躺下休息。你说着,就到外边端回来一碗清水,又从桌子底下抽出了那沓报纸,用你的麻刷笔,蹲在地上,蘸水练起字来。我亲眼看着你练字的方式方法的更新和改进:没有笔,你用青麻扎个刷子;没有纸张,就写在地上。你想自制墨汁,就从门前的砖瓦窑里收集一些松烟灰回来,要自制墨汁,但没有成功,因为松烟灰根本不会与水融合。你又挖了一些红土、黑土回来,搅合成水,在地面上书写,弄得土地面脏兮兮不说,那潮乎乎的地面影响到整个屋子都受潮,尤其是炕上的被子,盖着极其不舒服。后来你又想到了蘸水写在黑纸上的方法,还说如果能有一些报纸染黑用就可以解决问题,可是穷苦的农民家庭哪来的报纸?后来,还是通过我的朋友芳琴,让她从在古城中学图书馆工作的对象那里,要了一大捆的旧报纸回来,再拿婆婆染黑布剩下的黑水,将报纸全染黑,晾干,压平,摞在一起。你说在黑报纸上蘸着清水写字得心应手,妙不可言,戏称其为“黑颜知己”。

我也认为,时间抓起了就是*金,虚度了就是流水。你在用功,我也不想歇着,打算在生孩子之前,完成给你做鞋子的任务;深口的棉鞋、偏带的凉鞋,下地穿的、出门穿的,而且都要成双成对。因为我知道你从小光着脚丫子长大,还因穿小鞋折断过十个脚趾。我不想再让你的脚受苦,就得提前为你准备好需要穿的鞋子。我也是从上学念书的那天起,就没有鞋子穿,赤着脚走路,脚底板被荆棘扎伤,被石块碰伤的事情常有。尤其是下雨天,一不小心,将脚踩在狗屎、牛屎堆那种恶心到顶的难受劲,至今想起来还会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呢。

我八岁上学念书,十岁初小毕业。那时候的小学,一至四年级的学生同班。只学两门课程:语文和数学。学数学就是要按部就班地从课本里往后做题,不会的再单独去请教老师。语文课文也不由老师讲解,只要自己会念课文,能背过就算过关。

每天早上,学生们各自带上自己的语文课本在老师面前排队等候,请老师给自己“正课”——站在老师的面前读一篇课文,让老师指点正误。如果你不会读,老师再一句一句地教你读。等自己把那篇课文念熟了,背过了,再拿到老师跟前,把书交给老师,鞠一个躬后,背过身去背诵课文。如果你背过了,再去读下一篇课文。如果在一个礼拜,能背过两篇或者三篇课文,本学期语文课的学习任务就算完成。

我的记性不错,每天背一篇课文都不会打磕绊。我写作业的速度很快,一天可以完成一个星期要计算完的算术题。那时的学生年龄参差不齐:七八岁的学龄儿童,十几岁的小家碧玉、十七八岁待嫁的大家闺秀,还有几个离婚后重嫁给有工作男人后才来上学识字的年轻媳妇,都在一个教室。我常常把奶奶给我准备的鞋底子或拧车带到学校去,与那些大姑娘们互通“有无”:我给她们正课文、做算术题,她们帮着我纳鞋底,拧麻绳。后来,我就慢慢地学会了给自己做鞋子穿。

针线笸箩里的那些鞋底子,是我在秋季就用破布打好了背子,按照鞋样剪成收拾好,一双一双捆在一起的。你的有六双已经纳成,我的四双也已完成。给我娘家二奶奶的两双鞋底和鞋帮已经缝合在一起,剩下的只有给你纳那两双棉鞋底子了。冬季的杂活少,可供自己支配的时间多,再加上我们两人每天晚上睡得很晚,一天可以顶平时的两天用,所以不用担心,这些针线活在过年前做完是没有问题的。

起先我们点灯熬油,婆婆总是半夜起来提醒:“煤油瓶子见底了,还没有钱买油呢!”后来我用朋友资助的钱买油,愿意熬到啥时候都由自己。不过只能用那个墨水瓶子制作的小油灯点着照亮,不敢使用我父亲给我陪嫁的那盏戴着玻璃罩的油灯。那盏油灯虽然亮度大,煤油可以完全燃烧,不散发黑烟,但是它的油捻子的大小是小油灯捻子的三倍,那耗油也就是小油灯的三倍了。

小油灯的制作很简单,找一个小墨水瓶,换掉上面的塑料盖子,找个小铁片的中间穿个小孔,再将用铁皮卷好的筷子粗细的圆筒穿过小孔,上下各露一部分,最后将棉线捻子穿过圆筒,上面的与圆通的顶端齐,其余的棉捻子就留在下面,浸泡在瓶装的煤油里。油灯点亮,煤油就由棉捻子源源不断地供给顶端的燃烧,发出光亮。“头有*豆大,三间屋子装不下”,小油灯就放在桌边的那摞书上面,能给你照亮,也能给我照亮。

小油灯最大的短处就是灯眼上面的那股一尺多长的黑烟(那是煤油未完全燃烧所致),不断地向空间里弥漫。一个晚上三四个钟头,屋子里就会黑雾笼罩,我们的鼻孔里、眉毛上都会粘上煤油灰,用手绢一擦,就黑乎乎的一片,如果你用手碰了鼻孔,又去摸脸,会给你脸上画出黑道道。我有时候笑你长胡子了,你就拿来镜子让我照照自己的脸,结果才发现自己嘴角的胡子比你的还浓密、杂乱,因为我做针线活要不停地穿针引线,手老是要碰到鼻子和嘴巴附近。

当你和你的“黑颜知己”交流完毕,一边说着时候不早了,赶紧收工睡觉,一边又在我的针线笸箩里面翻着看。你把我们的鞋底子和我二奶的小鞋都摆在炕沿上,问我它们各像什么。我说你的大鞋底子和泥瓦匠用的泥页片子差不多,那两种像什么,我说不来。你说你的鞋底子像大臣手里的笏板,代表着恭敬和勤勉;我的像刚出炉的牛舌头烧饼,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你又指着尖头的小鞋说,这就是典型的“三寸金莲”。最后你调皮地说:“当年殷纣王宠妲己,不只是因为妲己貌美如花,还因为她有一双三寸金莲;而今,何伯群被妻子疼爱,因为他不单是脾气好的勤快人,还有一双大鞋小鞋都能穿的‘变形脚’,给他做鞋子时不用担心没有掌握好尺码。”听着你的夸夸其谈,我只回了一句:“别自我吹嘘了,你有什么好,我咋没有发现!”

有些喜悦,不会随时间而消沉;有些美好,不会因岁月而黯淡。往日的一切回忆都刻骨铭心,无论它是精彩还是平淡。

何伯群书法作品欣赏

何伯群,字敬夫,号梅月堂主,笔名古山月,陕西洛南人。生于年10月,先后就职于洛南县文化馆、图书馆,曾任洛南县文化局副局长、洛南县文化广播电视局副局长等职。

何伯群自幼在父辈的影响下自学书画,至今已逾六十个春秋。学书从北魏、“二王”入门筑基,追寻“欧”、“颜”、“柳”、“赵”,研究“苏”、“*”、“米”,吸取王铎、傅山、何绍基、于右任等近代大家之长,碑帖兼容,追求博大恢宏,高古劲健,婀娜多姿,老辣自然的艺术风格。

自年起,何伯群先后应邀出访日本、泰国、新加坡、俄罗斯、及欧洲诸国,举办展览、进行学术交流。自年起,先后在陕西省美术家画廊、陕西省美术博物馆、山东烟台、山东省美术馆、济南李苦禅纪念馆、北京荣宝斋、辽宁省博物馆、台湾等地成功举办个展。其作品被国内外博物馆、艺术馆及大专院校收藏。作品及文章曾发表于《书法报》、《中国书画报》、《书法导报》、《陕西日报》、《光明日报》、《人民日报》、日本《秋萩》杂志以及美国《人民中国》等报刊。出版有《何伯群书法艺术》、《何伯群书法集》、《何伯群书法新作选》、《何伯群书法精品选》、《梅月堂文集》。先后在故乡洛南县、北京宋庄、西安书院门建有“何伯群书法艺术馆”。

何伯群书法艺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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