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瓜多尔摄影师保拉,曾经完成过一组震慑人心的作品。
保拉是一名女同性恋者。这些摄影作品,描绘的是她在年以一名“患者”身份,潜入一家“同性恋治疗诊所”时,所看到、听到、感受到的一切。
在那里,女同性恋者被强制服用药物;进行超负荷的体育锻炼;被捆绑、威胁、侮辱;甚至遭到男性工作人员的毒打和强奸——而原因是为了所谓的转化性取向。
事实上,保拉揭露的同性恋转化治疗,并不是一个个案。这个“技术目标”在很久前就被提出,并且至少在现代社会被大规模应用了七十年之久。直到今天,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收费的同性恋转化治疗差不多存在于每一个国家。
年,数十位美国国会议员推动了一项名为《心理治疗欺诈干预法案》的政策,法案认为性取向转化疗法应该被定义为无效治疗,属于欺诈行为。并希望禁止商业化,尤其是针对未成年人的性取向转化治疗服务。
但这并不意味着同性恋转化治疗到此就结束了。事实上,与浩浩荡荡的LGBT平权运动不同,同性恋转化治疗始终充满了矛盾和争议。
很多国家政府与国际机构都认为其有害,甚至是酷刑滥用的一种;但同时也有人认为这种治疗是合理合法,甚至是公民的基本权利。
就在不久之前,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州议会掀起了一场关于同性恋转化疗法的讨论。一些议员坚持认为进行转化治疗是一些同性恋者以及其家长的权利,也有议员认为应该将类似服务合法化,以便执法机构对其进行监管。
而在历史的埃尘中,今天人们还在争议其合理性的同性恋转化疗法,曾经在官方的许可下写满了荒谬与残酷。
联合国禁止酷刑委员会的报告显示,在年美国精神病学协会(APA)宣布同性恋不是疾病和精神障碍之前,西方国家的LGBT人群普遍遭受着各种不人道的“治疗”,从电击、不合理用药到精神污染,不一而足。
回顾整个同性恋转化疗法的历史,会让我们发现人类在探索自身精神世界时可以多么无知和浅陋。而道德争议与技术发展从来都不能独善其身,只会以非常复杂扭曲的姿态纠缠在一起——这点与我们今天看待人工智能时何其相似。
某种角度上说,“性取向转化治疗”是一部技术史。
一部由始至终,充斥着酷刑与复杂争议的技术史。
众恶之源:激素疗法
早在上世纪初,欧洲就已经有医学家提出通过补充激素和移植睾丸来“治疗”男性同性恋。当然,这仅仅是个猜想,一些相应的实验也都失败了。但当时医学界还是普遍相信同性恋的诱因是体内激素水平不正常(这个想法直到今天还存在)。但年,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团队就证明了,同性恋与异性恋的睾丸酮与性别激素水平并无不同。
时间退回上世纪四五十年代,这个真理还没有大白于天下。而通过改变激素水平来转化同性恋性取向,却迎来了历史上首个残酷的大规模实验机会——臭名昭著的纳粹和党卫军。
卡尔·瓦内特是一名丹麦籍外科医生和医学家,但与此同时,他也是恶名远播的纳粹分子,集中营刽子手,以及党卫军二等上将。
二战时期的纳粹德国提出要在道德和血缘上净化日耳曼血统,开启了对LGBT人群的大规模迫害。这给醉心于激素研究的卡尔·瓦内特以机会。在党卫军头子海因里希·希姆莱的亲自授意下,卡尔·瓦内特在集中营对男性同性恋囚犯进行了激素手术,比如给他们安置人工激素腺体,造成了很多囚犯因交叉感染死亡。
但在二战结束后,卡尔·瓦内特的这套理论却并没有随着纳粹消亡,其本人也躲过了制裁到阿根廷继续他的研究。在50年代,英国、丹麦等国家接受了卡尔·瓦内特等人的“激素理论”,认为可以通过注射激素等方式治疗当时被认为是犯罪的同性恋行为。
这其中最著名的案例,毫无疑问是年人工智能之父艾伦·图灵,被逼无奈接受了所谓的“激素治疗”。从其日记与书信中可以感受到他那时的绝望,而这也诱发图灵很快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历史当然没有如果。但是如果没有劳什子的激素治疗和“同性恋之罪”,那么AI的起点会否不同呢?
文明社会里的合法酷刑:电击鸡尾酒疗法
“电击”这个词,在中国更多出现在关于网瘾的讨论中,但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欧美,这个词却频繁地与同性恋转化联系在一起。
由于激素治疗基本无效,并且带给人体的副作用难以估计,这种方式很快就被废止。取代它的,却是同样不怎么样的物理伤害:电击、捆绑和诱导审讯。
比如说,年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警察局曾公开表示“同性恋是澳大利亚的最大威胁”,并将同性恋者定为有罪,警察对抓获的LGBT人群在监狱系统内进行隔离,并强行施加电击等“转化治疗”手段。
在当时,悉尼的尼尔·麦康纳吉博士是相关领域的活跃研究者。他在澳大利亚组织了大量同性恋转化治疗。而基本方案就是电击加吗啡注射。
根据披露信息,他会让男同性恋者大声朗读赞美同性关系的话,随后进行电击。或者在接受转化者看男性照片时给他们注射大量吗啡。最终导致这些人在此后长时间,一旦看到同性的照片就产生严重的恶心和呕吐。
诱导加电击,是当时欧美通行的同性恋转化方式。根据英国的医疗解密档案,当时英国大量类似诊所,都会让“接受治疗者”自己翻一本相册,一旦他们在同性的照片上目光停留,就会遭到电击、殴打和辱骂。
在这个阶段,所谓转化疗法的主要思路,是通过残酷的生理折磨,诱发其受众的心理阴影,一旦想起同性关系,就会进入极度不快的回忆,甚至产生禁断反应。
在年美国正式将同性恋从精神疾病中移除前,可以说电击鸡尾酒同性恋转化疗法,是一部在欧洲、美洲和澳大利亚上演了二十年之久的《发条橙子》。
另一场博弈:宗教疗法
当同性恋者不是犯罪的理念终于被科学家和政府接纳了之后,LGBT平权运动自然而然迎来了下一个“敌人”:基督教体系。
这场旷日持久的宗教与平权间的矛盾,是我们大多数人都听闻过的。而可能较少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