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的概念源自于希腊,意为爱智慧。古希腊哲学家三巨头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他们虽是师徒关系,但谈不上一脉相承,特别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他们俩的意见每每相左,亚里士多德更是留下了“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的名言,柏拉图虽似乎传承了苏格拉底的思想,但这也是少有佐证的,因苏格拉底与孔子类似,属于述而不作的类型,而柏拉图又喜欢借苏格拉底的口谈他自己的想法,那些想法究竟是不是苏格拉底本人的意思,恐怕也难有人知道了。但不管怎样,读他们的著作总是会被他们无所不知的博学惊到。
以亚里士多德为例,他是一名哲学家,但他的著作包含天文学、物理学、生物学、逻辑学、教育学、政治学、伦理学等等,在他的时代,所有这些学问统称为哲学,凡是可以启迪人智慧的学问,都划归于哲学,这也是经典哲学包罗万象的原因。
但问题是,现在的哲学怎么了?现在的哲学家普遍缺乏掌控全部学问的能力,于是他们只能谈论那些玄之又玄的形而上问题。为什么以前的哲学家可以同时具有多种身份,既懂哲学,又是科学权威,可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而现在的哲学家就不行呢?这个问题困惑了我多年。另外一个问题,当读哲学著作的时候,一个奇怪的感觉就是越古老的越容易理解,越现代的反而越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所云,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陈嘉映先生的《哲学·科学·常识》部分回答了我的疑惑。
在《哲学·科学·常识》里,陈嘉映先生说现在的哲学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哲学了。传统意义上的哲学,其本质目的是要找到一种能统一各种现象的理论,用老子的话来讲,就是“道”,寻其大道是哲学家的使命。于是乎,他们观察大自然,观察人类生活,观察飞禽走兽,观察阴晴圆缺,观察能观察到的一切,然后思考总结,用《易经》里的话来讲,叫做“仰观于天,俯察于地,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最后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
由于这一体系本身就是为了解释万事万物,所以它必然包罗万象。然而,自康德以后,寻找大一统理论的大旗渐渐由物理学家们扛起了,哲学家们渐渐无法染指科学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哲学家扛不动寻求大一统理论的大旗了呢?可能很多热爱哲学的人对此不以为然,但物理学家更接近真理恐怕已是不争的事实了。当然物理学也有物理学解决不了的问题,最终可能还是要返到哲学,这也是让很多哲学家们引以为豪的地方,他们认为不管你是物理学,还是化学,抑或天文学心理学,任何学问都有它们解答不了的问题,最终都要回到它们的母体——哲学寻求答案。
但哲学家可能忽略了一点,科学与传统哲学有着本质的不同,科学更注重理性,哲学更注重常识。当哲学家们观天察地的时候,他们更相信自己的常识,愿意从那些公认的常识中总结规律,所以他们的哲学更易懂,一般人即便没做过哲学训练,也能理解他们要表达的意思。科学则完全不同,科学观察到的现象跟常识无关,甚至说绝大多数是反常识的。科学家们通过精密的仪器测量,通过具体的实验验证,通过严谨的逻辑推理,通过复杂的公式计算,这一切都让外行人看不懂。
对于一个哲学原理,可能它本身很复杂,但由于哲学从常识出发,有其天然的自然理解能力,哲学家们可以用很通俗的语言将其表达出来,一般人也能理解个大差不差,而科学原理则不同,科学家们很难用三言两语讲清楚一个复杂的理论。关于这一点,陈嘉映先生举了个例子:
费曼曾打算给大学一年级学生开一次讲座,解释自旋等于1/2的粒子为什么服从费米—狄拉克统计,后来他放弃了这个打算,费曼说:“我没法把它简化到大学一年级的水平。这意味着实际上我们并不理解它。”
哲学也有与常识相悖的地方,但解释其悖论还是比较容易的,科学则不同,当你想要向外行人解释一个结论为什么与直观观察到的现象不一致时,可能你需要从头向其普及一系列知识,而每个知识又牵扯到另外的知识,另外的知识会将你带得更远,最终你发现向门外汉解释那些理论简直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随着科学的爆炸式发展,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研究透彻科学中的任意一门,更遑论研究明白所有科目,所以当代哲学家能守住形而上学就已经不错了。另外一个问题的答案也许就在其中了,那些哲学的集大成者,他拥有多种身份,有着纵观全局的能力,可以将事情讲得很明白,而那些仅仅是“哲学家”的哲学家,丧失了这种能力。